梦里竹声枕臂搁

首页 > 教育新闻 > 新闻阅读存档/2009-03-06 / 加入收藏 / 阅读 [打印]
  清代 竹臂搁

  ■温流

  冬夜无事,四围岑寂。窗外,偶尔能听得一两声呼啸而至的冷风,却不足以令人牵怀。这样清寥的夜晚,本是宜于“二三名公诗一束,八十老衲画几纸”的,但若真是如此,也委实叫人累心,不如关起门来,独坐室中,清茗一盏,对纸落墨,所谓歌也忘形,酒也忘形是也。

  取出一页桃红色的薛涛笺,铺好,又顺手拿起案头一副清代的竹臂搁,尚未濡笔,先就忍不住端详起这包浆红润亮泽的臂搁来。

  臂搁是我数年前在杭州胡雪岩故居中所购。记得当时一同买来的,还有一副刻有“抚琴听松图”的人物浮雕竹臂搁以及一件民国的竹刻笔筒。三件竹刻作品当中,自己最喜爱的,大约还是这幅最素朴最简静的章草作品,否则,就不会独把它置于案头了。

  上面刻有石涛上人的一首题画诗——

  树里人家在崦西,山迥水抱路常迷。

  野人倦极还看卷,时有书声杂鸟啼。

  诗的意境好。画意之外,又可见出些许哲学意味。人生无常,所谓“山迥水抱路常迷”,当属人生常态。“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?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;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”人生因此而感喟,因此而惆怅,亦因此而辗转反复,寻寻觅觅,在这样的过程当中,生命就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度过了,其间的一觞一咏,一颦一笑,又何足道哉?最妙的是后面接下来的这句“野人倦极还看卷”,尽管同样世事难料,人生无常,“野人”究竟不同于俗人,虽是倦鸟归林,总还是行走在自己心目中的画境里,有着自己独有的追求与向往,如此人生不辜负!

  臂搁这种文房用具,今人能够了解其用途的已经不多了,但在旧时,它却是书房中的必备。古人以毛笔书写,自右向左,又以右手提笔,这样很易污染纸张,于是就发明了这样一件东西枕搁在臂腕之下,既可防墨迹沾臂,又防蹭脏纸张。此外,亦可偶尔作为镇纸的替代品。有人说,臂搁之于文人,犹如镜子之于美人,同是须臾不可离手的。

  如此,典雅清丽的各式臂搁,也就成为了文房清玩中的重要品种。明人文震亨的《长物志》记载,明代使用的臂搁,就有玉、漆、紫檀、竹等各种材质精心制作的。明清之际,刻竹艺术勃兴,名家辈出,技法繁复,适应着文人清趣的山林题材的竹制臂搁逐渐成为了臂搁的主流,清人董伟业《扬州竹枝词》中所说的“老桐与竹结知音,苦竹雕镂苦费心。十载竹西歌吹夜,几回烧去竹为琴”,就是此一时期刻竹艺人精心创作的写照。

  明清竹臂搁之所以受到后人特别的喜爱,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,就是这些在世上流传了数百年的老竹制品,由于得到人们长期的摩挲和养护,竹质表面会呈现出一种枣红色的迷人亮泽,其年代愈久,颜色愈醇厚,随手把玩这样的竹制臂搁,既可遥想山林间的清新竹韵,又可偶尔发些思古之幽情,不正是一件赏心乐事?